島上第一個夜幕來臨前,W已初略的帶我環了半個島。


 
因為提早了一天抵達,青青草原上空無一人,不管會否弄髒衣服或螞蟻上身,這片草地讓我打破常例的隨興躺下,曬著懶洋洋的春季午後陽光。
並且,不,願,起,來。


 

我們在東清的發呆亭上坐了一會兒,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決定接下來三天都要在發呆亭上度過。

 


蘭嶼特別之處是隨處可見在動物園裡會分類到「可愛動物區」的動物們在街上散步。
雞鴨豬狗羊,都有身分證有主,須待之以禮,敬之避之遠之。撞之傷之取之烹之煮之食之,就有你好看的!
當我到赫赫有名的服恩民宿時,見到雙載的其中一名女孩拿著相機拍攝極具雅美特色又幾近絕跡的石板屋,再轉拍私人發呆亭上的銀髮老婆婆。
還沒下機車的我,就已聽見老婆婆揮著手大聲說雅美語,女孩天真的朝老婆婆揮手,喊:我幫你拍張照。
老婆婆喊得更加起勁。我忍不住走向女孩:那婆婆不要人家拍她照,有很多地方的老人家非常忌諱這個,他們認為這會攝去他們的靈魂.....
女孩才恍然大悟,直說:那我不拍了。轉頭向老婆婆說對不起。

後來又有一對情人來到,男人亦拿起相機猛拍美麗的石板屋,老婆婆照例大聲喊著沒人聽得懂的雅美語,W說:你瞧,她不是介意人家拍她,她是不要人家拍她家。

So,You know,到了這裡,拍照,記得老婆婆會生氣!
 
只帶了消費機,拍不出服恩石板屋的美麗,索性放棄。
服恩石板屋是蘭嶼島上僅存的原住民傳統住屋,搭配上純粹的艷陽藍天,相當令人驚艷。
而這不就是我想要看到的藍嶼麽?
原始的,最初的,不曾有任何"高科技"大舉入侵的地方麼?
一個不需要Internet,不需要Telphone,不需要急急忙忙趕赴任何一處的時空。



 

服恩一角

雅美人的石板屋蓋在地下,雅美聰明的祖先們此法可以抵抗嚴酷的東北季風。
而一切生活起居都在石板屋內,往往引發了一些衛生疑慮。於是台灣政府「輔導」雅美人蓋起水泥磚屋,讓他們離開地下屋,住到平地上來。
漸漸的蘭嶼島上只剩下蘭恩文化園區與服恩民宿仍保留著原始的石板屋風貌。

美國政府也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印地安人,要他們用美國名字,住到平地上,說著美語,穿起西服。因為這樣才對。
而現在美國政府和印地安人都努力地甚至迫不及待地想保留下原來的語言、文化和蓋屋的方式.....
然後想到了小林村和被迫遷徙至平地求生的原住民族人。
政府給他們購屋優惠,給他們孩子聯招加分,給他們補助,幫他們蓋屋。
但他們會因此而忘了自己的根嗎?
我知道,無論經過多久,他們仍會在鋼筋叢林裡抓老鼠,烤蝸牛,夜裡圍成一圈喝自己釀的,小米酒....
 
 

因為家巷子口那屋子原住民,這幾年,就是這樣過了。
 
我們都用自己的想法和習慣灌諸到一個人,甚至一整個民族上,強加自己以為好的事物到想「解救」的宇宙。
比如非洲長頸族,好痛苦。應該教育他們「戒除」掉這個「陋習」。
這想法好比仙人掌好乾,快幫它多多澆水。可笑又鄉愿,不是嗎?

隔幾天和努曼.泥娃娃談起這事,一起惋惜著蘭嶼曾經遍地石板屋的榮景....
 
環了半個島,天色漸漸暗下,我們在「人魚與貓」點了山豬肉餐,W逗趣的說不知道會不會是對面豬圈裡的其中一隻呢。
老闆娘非常親切,貼心的問每桌的客人食物味道好不好,份量夠不夠或是想到哪去玩?細心地說明景點注意事項。

返回民宿的時候,蘭嶼島上幾乎沒有車子經過。寧靜又獨享了似的。

W說:明天可不是這樣了。
  

回民宿梳洗完畢後,W依約到藍海屋和友人們敘敘舊,我當然跟囉。

第一夜不喝酒,用薰衣草奶茶配土魠沙西米,
唉~~這又讓我有種,以後吃不到了該怎麼辦啊的念頭了......

  
 


好,好,吃! (啊~老闆,再捏幾個上好新鮮醋飯!)

 
這夜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同一天抵達的Alicia、Ashao、小張老師
旅行不就是這樣嘛

說到這個,應該來張合照的.....
Alicia約好了努曼.泥娃娃隔天體驗潛水。W轉頭問我:你也去呀!
救命啊!我有恐水症啊......
W:那你來蘭嶼幹嘛.....

Well~這是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整裝完畢,我們打算將島環完,然後找個發呆亭好好發呆。
我和W到了一家手工藝品店,門口很有特色的漂流木擺設,屋內一名有雙漂亮大眼的男人招呼我們,那對眼睛真是好看。
他叫張林山,台東原住民藝術大學畢業,專做手染與手袋設計,他畫的T恤和設計的染布花樣都和他人一樣好看,他很仔細的向我介紹每一件作品,好想買....嗚

他的店裡和藍海屋、人魚與貓一樣有許多貓頭鷹的擺設,他說貓頭鷹在蘭嶼有兩種意思,一是惡魔的化身,另一是傳遞訊息的使者。

如果早晨有貓頭鷹在窗前鳴叫,那表示有甚麼事情要發生囉。他如是說。

在離開山林工作室之後,我仍想著那件繪有飛魚和拼板舟的淡藍色T恤。希望下次能擁有它.....
於是就在這不太專心又W喚我去看右手邊一個美麗白沙灣的入口,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摩托車就這麼駛出水泥道路,走下一旁的草地。
我想扳回龍頭,扳上水泥道,經實驗證明,應是無縛雞之力的秀才之屬。
整台車應聲倒地,摔車了!摔車了!這騎毆鬥賣的十多年歲月中,摔倒這件事終於來到了第二次。嗚

兩人狼狽的將機車牽起,彼此顧看傷勢。左膝蓋非常痛,大概是拖了地的關係....,橫豎只是皮肉傷,不就擦擦藥嘛。小時候都這樣的呀~
事後想想,幸好只是小傷,若出了事故,這一時半刻沒人經過的,可就傷腦筋了
  

正午過後,我們終於來到朗島,決定在朗島國小旁的發呆亭上休息。 


然後好好看看傷勢,痛得很的膝蓋上破了皮,還有些皮捲在破掉的褲子邊上。W也好不到哪去,瘀青了一大片,一定會痛很久

I am so sorry,W。

將傷口做些簡單的清洗之後,想輕輕鬆鬆地聽海濤啃書的當兒,一個拿著足球的女孩兒走上了發呆亭的階梯...

Oh~Sweetly~是不是每個上發呆亭的遊客,你都要上來聊聊天哩~~
她是于真,朗島國小的小朋友,一會兒吃我們的零食,一會兒拿我的相機把玩。
後來還說要喝水,我看著咳個不停的她拒絕了。
我問她朋友呢?她指著前方不遠碼頭邊幾個男孩子說在那裏玩水。
那你怎麼不跟他們下水玩?
他們不讓我玩,爸爸說我不可以去玩水。又說碼頭水裡有大漩渦。我看著那些正在碼頭游泳的男孩兒小吃驚了一下,那裡有大漩渦?
不是那一個,之前有一個大哥哥在碼頭游泳,結果游到大漩渦裡面去,因為他不知道那裡有大漩渦....
然後呢?他怎麼了?我緊張起來
結果他就死掉了.... 于真平平淡淡的說。

我望著那大海不語。于真的爸爸必定是保護孩子,嚴格禁止到海邊去。
蘭嶼每年平均有三~五名大海的祭品,這是令人很難過的事實。

我問她爸爸呢?她說爸爸在做Tatala,就是拼板舟。
那你有坐過Tatala嗎?
有啊,可是沒有去海上。
媽媽呢?媽媽在睡午覺。

她說家裡開民宿,冬天的時候會跟媽媽一起到山上去種菜,她的弟弟五個月大,她很喜歡她弟弟。她說:可是他很愛哭....(哈哈,好可愛的孩子)
她們種芋頭,種花生也種地瓜。
會不會有山老鼠來吃地瓜呢?
山老鼠?甚麼山老鼠?你跟我講講山老鼠的故事....
親愛的,我還希望你告訴我呢。

她教了我謝謝是Ayoy,拼板舟是Tatala,她有髒兮兮的頭髮和髒兮兮的指甲,
我想起從前我曾說過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每天玩得渾身髒兮兮,數學考個位數也沒關係....
她坐在她的足球上,說那是她最後一名的獎品。我喜歡最後一名也有獎品的學校,也喜歡單純又樸拙的于真。
我幾乎要希望起我的孩子能到島上來讀校,希望能保護他將來免於城市裡廝殺排擠的就學生涯....
但這也只是希望,我還能掌握些甚麼呢?
留在城裡還是待在鄉下,孰好孰壞,總是莫衷一是,眾說紛紜
而若我搬到此地,是否真能適應,孩子是否也能排除萬難跟著一起來,這又是另一大個未知數了.....

於是我好希望在台灣島,在城裡也能有一間最後一名也會有獎品的學校,唉....

後來來了一群遊客,幾個女孩子手拉手爬上了堤防,于真對她們喊:不可以上去那裏。
那幾個女孩吱吱喳喳說著話,拍著照,完全沒聽見于真的喊叫。
堤防很高,女孩們走得老遠,于真喊了幾次便放棄,有點生氣的說:那裡不可以上去,等下摔下來我可不管妳們。

後來她要我陪她玩球,我說我想看書。
你不是說你要來看海的嗎?
是啊,我剛剛看過啦,現在我要看書了。
過了會兒,見我不理她,她拎了球,下了階梯,找她碼頭邊的朋友去。

W睡得正香,我把買了個把月卻沒時間看的書攤了開來,聽著海濤,沉到字句堆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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