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為何寫作,就要說布拉格精神一書中談到的:「希臘作家尼可斯.卡山札基談到是什麼激發他寫作時說:『在我們內心有著層層疊疊的黑暗-尖銳的聲音,毛茸茸的、飢餓的野獸。
那麼,沒有什麼東西死亡嗎?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什麼東西會死亡嗎?
原始的飢渴和苦難,人類產生之前的那些夜晚和時光,將繼續伴隨著我們的生活和飢渴,伴隨著我們的磨難,直到永遠。當聽到內臟裡可怕的負擔開始吼叫,我就膽顫心驚。
我永遠不會得救嗎?

……說到底,我是最小的、最受寵愛的孫子;除了我,他們(我的祖先)沒有任何希望或慰藉。
他們遺留下來的,無論是復仇、享樂還是受苦,都只有通過我才能完成。如果我消亡了,他們也將隨著我消亡……
我知道我的真實面貌以及我唯一的職責:用盡可能多的耐心、熱愛和技巧去描繪這個面貌。描繪它?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味著把火燄變成光亮,這樣,夏龍(在冥河上將亡魂渡到陰界去的冥府渡神)在我身上就找不到任何可以拿走的東西。
這是我最大的野心:不給死亡留下任何東西-除了幾根骨頭外,什麼也不留。』」

(伊凡.克里瑪,<布拉格精神>,第卅九頁,時報出版,台北,二○○三)

伊凡在二次大戰中的集中營渡過了戰爭大部分的時間,他倖存下來,但周遭幾乎所有人-同時代的人、父母以及與祖父母同時代的人-全都罹難。

他說:「那時我有著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成為他們的聲音,成為他們對奪取他們生命的死神抗議的呼喊……如果我們失去了記憶,我們就失去了我們自己。遺忘是一種死亡的症候。沒有了記憶,我們就不再是人類了。

超越我們自身死亡的鬥爭是典型的人類行為。死亡不是一切的結束,這種感覺是基本的存在感覺之ㄧ。通過抵抗死亡,我們抵抗遺忘,反之亦然;通過抵抗遺忘,我們抵抗死亡。」

朋友曾問我:「為什麼記得那麼多的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為何放不下?」我沒有回答。看完這篇,掙扎許久的方向終於定下,該寫,寫完之後,就可放下。

只為抵抗遺忘。如果從前曾經發生的事情,如枯葉無聲息的消亡,那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藉由書寫,抵抗死亡。從來就是話少的人,但是這輩子在死之前,多少都該寫點什麼,要替身旁無聲的人出聲。
 
死亡以前把腦子裡的東西全部吐出來,給我以外的任何人看,至少現在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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