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Annie,行前我說會寫信給妳,可是來到這裡好多事要忙,要給妳的信一天拖過一天,索性就讓我寫在這裡吧!
在台灣跟別人說我要去哪裡哪裡當志工,都會變成過分美化的華麗想像或甚至變成一種阻撓,致使行前我極盡可能的低調。
初抵此處時,工作十分忙碌,經過兩星期的努力工作,我們決定周日前往Tonle Sap Lake參加教會的水上教堂彌撒活動。
在周日清晨到Siem Reap 十分有名的天主教教堂做集合。
(推呀!推呀,車快發動吧~ 我們要回家囉~~)
你還記得之前我告訴你我先前去Tonle Sap Lake的事吧,那從我手上拿過糖果時,人們臉上像得到鑽石珍寶似的表情。
僅只是一顆對你我來說再平常不過的糖,他們深深的合掌鞠躬,珍而重之開啟舔食。
學校裡的老師問我,要不要孩子唱首歌給妳聽?
我急急擺手告辭,深怕擾亂了課程的進度,快步離開了陰暗簡陋的教室,妳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我只是希望能夠給予他們一些關於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在半途,我的司機告訴我:台灣人民比我們有錢。我很想回應他,可是我們並不比你們快樂!
終究我沒說出那句話,可回程上我思考著,他們會不會淪落成為一種我為自我滿足與藉此達到自我肯定的工具或途徑? 是不是我只是利用了他們,為了滿足自己自以為慷慨的驕傲狀態?
如果擁有貧乏的心靈,擁有全天下的財富也毫無意義,億萬富翁並不一定比一無所有但心靈富足的人開心。我發現我的人生從船身駛進那片湖面之後開始逐漸轉變,那裏默默地教會我重新審視富有與貧窮的定義,沉沉默化內心那些曾經對物質無盡追求的貪婪慾念。
從那裏離開之後的我變成跟之前不一樣的人了,我知道。
這是一片奇妙的湖,我這樣對此次同行的日本女孩這樣說。
神父總共載了14個人在那台小巴上,我們擠在後座裡,不同膚色不同國籍,交換訊息與微笑,搖搖晃晃的朝Tonle Sap Lake前進。
這次走和上次我去時不同的路,沿路景象大同小異,滿街雞鴨牛羊與孩子,延綿的茅草長腳屋,顛簸的黃泥路,路的盡頭是一片雪白石頭,昭告碼頭已到達
到這裡之前與之後,我不斷思考想當志工( Want To be a Volunteers)這件事,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自我滿足、自我逃避或是達到自我肯定的一種途徑或捷徑或......只是建構在滿足自我虛榮的一個假象?
因為當志工很,流,行? I don't know.
我不堆砌一切冠冕堂皇又體面的理由,以謙卑姿態學習,向這個國家的人民學習如何從困頓中掙扎起身,千百年後依舊微笑面對也許依舊持續著的苦難。而何處無苦難?我自問。
有人說,發願做好事,在自己國家做就好,何必幫助毫不相干的外國人?
首先,我完全(一丁點也不曾感到)不覺得自己是"做,好,事",我若揮著這個旗幟或以這個理由為目標而做,只會淪成頂著一頂漂亮華麗但是驕傲自大且毫無用處的滑稽大帽,招搖過市。而「在自己國家做就好....」這想法使我非常遺憾,在些許付出的過程中,我得到的是巨大的回報,這只有自己能體會。我走出來,藉著志工的途徑,到自己習慣居住的國門外看看,觀看龐大的世界,讓自己的人生能開始有一點改變。
於是我又回到洞里薩湖。這次和許多國籍的人同車船,三位自助的日本女孩,在中國留學的法國人,在菲律賓服務好幾年現在到柬埔寨服務的日本傳教士,一名日本教會志工團派來的長期志工,美國人、斯里蘭卡修女。
有許多時候,語言其實只是一朵微笑或眼神交會,那溫和瞳仁交會的霎那,往往就能心領神會。抵達的時候,孩子們坐定已經等著了,即便全程柬語的彌撒,我很努力想將它聽成一齣戲,唱得全不成調的聖歌,語調聽起來像在quarreling,但我盤腿待在船行後便搖曳的教堂,悠遊自在,我知道他們並不會暗地裡算計我富有體面與否,人人都有一顆美好的心和溫柔的微笑,我只需要單純的做我自己。
我只須做我自己,Annie,這是我們曾經多麼冀求的啊,不是嗎?
我遇到的柬人和學生(不敢說完全是)幾乎單純到不懂得如何算計別人。我很像很像行走在汙泥池裡,遇到一朵一朵美麗潔淨的蓮花,我撞見的都是佛嗎?我很希望能有個回答,你能回答我嗎?
洞里薩湖(Tonlé Sap,意為「巨大的淡水湖」或純粹「大湖」),又名金邊湖,位於柬埔寨境內西部,是東南亞最大的淡水湖。每年枯水期(12月—4月)湖水經洞里薩河注入湄公河,湖水平均深度為1米,面積2,700平方公里;雨季因湄公河迴流,水深可達9米,面積則擴展至16,000平方公里。因為湄公河水內含沖積物質所帶來的養份,使得湖中滋生大量的魚蝦,無論旱、雨季都出產甚豐。目前洞里薩湖是柬埔寨北部的主要「肉食倉庫」,湖的週圍有三百萬以上人民直接或間接地以漁業為生。
洞里薩湖這個名字的由來,有一種說法是說Tonle Sap是來自希臘文「海」的意思,元朝的周達觀到這兒時,管洞里薩湖叫「淡洋」。洞里薩湖,湖底有個古老的傳說:相傳在湖底住著一尊NAGA七頭蛇神,有一天,蛇神的女兒要嫁給印度王子,於是他便大嘴一張,把所有的湖水給吸乾,轉眼間,變出了一大塊肥沃的土地,成為女兒的嫁妝。據說,因為有NAGA蛇神駐守的緣故,洞里薩湖在旱季、雨季,才會有如此明顯的不同。
(資料引用自維基百科)
婚禮(看見高揚的擴音器沒?? 它會播送三天三夜響亮異常的熱鬧音樂,昭告天下,這裡有人結婚囉~~)
水上人家是一群身分尷尬的越南難民,最開始也許因為戰亂,也許是其他原因,此法眾說紛紜。教會志工說因為他們長期居留在柬國,是越南人,沒有柬國身分,柬埔寨政府不承認他們是國民,當他們想回越南時,越南政府卻認定他們是柬埔寨人,使他們成為一群既非越南也非柬埔寨的無國籍身分人,和泰北一樣,不是?
後來柬埔寨政府姑且通融他們在洞里薩湖居留,但不准他們踏上陸地一步,於是他們吃喝拉撒睡全都在湖上,死了也是葬在洞里薩湖沙洲上。幸而洞里薩湖是亞洲第一大湖,遼闊並肥沃的湖水滋養著他們,即使幾乎全無醫療、生活異常困頓,但仍有一條活路可走。
彌撒結束後,我們和孩子們玩起前一天教學生們玩的"好朋友歌"遊戲,好朋友我們行個禮,握握手呀來猜拳,一首我們非常熟悉的歌,誰料想到在廿年後這歌會引起一大片歡笑在千百公里遠的水上貧窮的教堂?
Grest Job!! 我告訴自己!我真的真的感到非常的高興與快樂,在那時那刻那分那秒裡。
這次我已準備好, 而非遊客般遠遠站在船上觀看。兩者有相當大的不同。
Other Volunteers--Tiffany
教會對水上人家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它不僅是精神信仰寄託、教育中心,更是某種程度的資源供應所。周日水上教堂有孩子的Rice soup計畫,由捐助者供應孩子的午餐,這也是周日水上教堂幾乎都是孩子的原因。
我盤腿坐在教室地板和孩子一起分享米粥,出乎意料的美味,他/她們全是毫無心機的孩子,我舉起相機,他/她們立刻擺起笑臉與姿勢,我招招手,請她們過來看LED螢幕上的預覽,每個孩子都很期待當主角,一下子我身旁就擠滿了好奇的孩子。
旅程中拍攝別人的霎那,我常常思考其實這是一種很無禮的冒犯,如同法國人對日本志工說:我看到妳們去到我家鄉旅遊都不來與我們當地人說話交談,妳們似乎完全沒興趣理解我們,不管在哪裡就是拍照拍照拍照跟拍照。
(她可能從來不曾拿過相機,這是她拍下的第一張照片,說甚麼也要留著。)
我們真的很愛拍照,依賴它來留住不該忘記的時刻。那法國人的話,使我後來時時提醒自己不要過度依賴這閃動快門時毫無情感的它,有情感的,是應該要活在快門視窗以外的現實世界裡的我。
(我真實的在此處重遊,I am here,truly.....)
前一天我和志工Florence已整理好要給孩子們的物資,我代朋友將衣服一件件交到孩子手裡,這些飄洋過海的看似不起眼、不值錢的東西成為某孩子手裡的禮物,是一種好奇妙又感動的轉化。我深深的感謝給我這些禮物的朋友們,我也感謝更樂意成為這樣的媒介,體會到「能夠給予」是多麼美好的禮物。
回程船上和神父與志工開心得聊著,笑著這個國家裡許多荒謬又有趣的事情,Yes!That's Cambodia Style.
回程車上多了一位駐水上教堂的英文教師,他是越南人,不喜歡越南歌,只想要我唱中國新年的恭喜恭喜恭喜妳呀~~~
他說越南新年也用越語唱這首慶祝的歌。
無論這國家政府多麼的多麼的貪污腐化,多麼的不顧民生疾苦,掌權者如何荒謬誇張的操弄著無權者,人民依然努力在這些夾縫中活著。我回頭望望台灣,那灌溉自己成長的土地,似乎也曾從那樣走到現在。
每走過洞里薩湖,接觸這群不可能翻身的人,我總能重新學習到何謂幸福,何謂珍惜現在所擁有....
延伸導讀:吳哥印象,洞里薩湖